「这药是之前钱老爷送给我的,效用还不错,你拿去吧。」

    眠樱走到拔步床边,从青金石刻诗浮雕梅花纹枕屏後拿出一个白瓷刻花牡丹纹方盒,他把方盒递给紫鸢。紫鸢打开一看,只见里面分为左右两格,一格是碧青色的药膏,散发着淡淡清香,一格则是以蜡封好的药丸。

    「一边内服,一边外服。」

    「你自己没有留下一点吗?」

    「留下了,这些给你。」

    紫鸢见药膏和药丸也剩下了大半,知道眠樱想必没有留下多少,便把方盒还给他,说道:「待我有需要时再问你吧。」

    未待眠樱再劝,紫鸢已经转身吩咐下人送上燕窝,此时他才留意到案头有一双青花八吉祥纹高足杯。

    「刚才有人来过了?」

    芳客一离开,眠樱通常会立即要下人打扫乾净,所以应该不是芳客留下这对茶杯。

    「上次那个摔破酒杯的新人来了道谢。」

    「我记得那人是卖身进来的吧?怪不得表现那麽差。」紫鸢摇着象牙柄菱形素绢桃花纹宫扇,叹道:「古人说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,这里也只有你还有慈悲心肠会帮助其他人。」

    像他们这些生来贱籍的,生是这里的人,死是这里的鬼,早就乖乖认命了,可是卖身进来的人以前作为男人活着,现在却要易弁为钗,内心自是很矛盾,加上不是从小调教形态举止,效果当然较差,所以卖身进来的没有一个当得上花魁,如非资质特别好,否则老鸨也很少买他们的。

    轻倚垂柳栏杆尽日风,眺望双燕归来细雨中,眠樱一边把玩着银镂空透雕缠枝蔓草葡萄纹薰球,一边幽幽地道:「大家在这里也过得不容易,哪怕挖空心思得到一时风光,最终也是殊途同归,没必要过於为难他人。」

    根据本朝疏议,奴婢贱人,律比畜产,既同资财,即任由主人发卖处置,若以奴若婢,妄作良人,嫁娶爲良人夫妇者已是一罪,贱籍之人也不能私有土地,遑论考取功名利禄,踏上青云仕途,而且贱籍之人彼此交合诞下的孩子也只能是贱籍,生生世世,永世不能翻身。哪怕新帝登基的大赦也只恩及良民,从不恩及贱民。

    海棠馆的男妓在年华老去後就会用药强制出精,跟其他妓女配种诞下後代,诞下女儿就归於妓女所属的娼馆,诞下儿子就归於海棠馆,生生世世为娼为奴,不管从前是风光万千的花魁,还是无人问津的平凡男娼,不管曾经如何为了往上爬而勾心斗角,所有男娼也是殊途同归。

    他们毕竟不像妓女,还有一丝希望赎身成良人之妾。

    紫鸢心有戚戚,愁蛾黛蹙,转而道:「你穿过新送来的衣服吗?」